第二十二章 有心-《绍宋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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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认真做了,但没做成。”夏侯远见到自家节度问到正事,便肃然以对。“皇城司跟军统司的人,还有职方司的人,今日一并去了……我没敢吭声,陪他们转了一晌午,刚刚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曲大心中明悟,却又继续正色相对。“查出来什么吗?”

    “李副都统(李世辅)的轻装蕃军那里没有啥乱子,都只是感激官家优厚,张大张二(张中孚张中彦)那里的素来是节度亲自看着,也没啥,反倒是刘副都统(刘錡)领带的那两个甲骑队伍里,似乎有些账目上还有人员上的说法,被军统趁机对出来了。”夏侯远有一说一。

    曲端重新皱眉:“那些新招募的蕃骑都是土包子,第一年在东京,当然见啥都觉得好;刘錡那厮将门出身,手底下全是这等子腌臜事,心里明白却没底力去改,也算是狗改不了吃屎了……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夏侯远只是在骡子前低头以对,佯作没听到。

    “也罢!”

    曲端复又想一想,却是摇头以对。“官家自要借年假打个措手不及,便是不想我们掺和进去的意思,只做不知便是……年后自有说法。”

    “节度说得是,我也是这般想的。”夏侯远当即应声。

    曲端也在马上点了点头,却很快又吊起眉来:“所以你便准备自己去快活了?这是要去马行街吃酒?”

    夏侯远无奈,只能坦诚以对:“在营中时便约了几个同僚……况且,这到底是傍晚了,去城北看蹴鞠赛它也没有啊?只能明日下午去看表演赛。”

    曲端全程冷冷无声以对。

    而夏侯远情知对方的意思,却是宁死也不敢提那一嘴……真要是一开口让曲端去了,他们一群校官是去快活还是去遭罪,他夏侯远还要不要在军中混了……于是几句话糊弄过去后,便也只能装傻立在原处,愣是不吭声。

    二人僵持了一阵子,曲端难得被其他人气的胃疼,却偏偏无可奈何,只能一甩袖子,催动胯下铁象,向家去了。

    不过,就在夏侯远如释重负爬上骡子时,却又闻得身后远远呵斥:“叫妓女也只能听个曲!否则官家从皇城司那里知道了,指不定你这辈子便做不到统制官了!”

    夏侯远胡乱点头,便也匆匆而去。

    而且不提夏侯远如何去马行街搞报复性消费,只说另一边,曲端回到景苑家中,自有老妻少子以及仆妇满面喜色来迎。

    但曲大本人经历了之前两遭事,却只是觉得加重有点冷清。

    自己在门内看了半日,看的妻子全都茫然,方才醒悟,原来官家在景苑赏赐的宅院格外之大,而自家人口又少……这是没办法的,就好像岳飞为了正军纪斩了自己老舅,曲大也曾为正军纪斩过自己老叔……故此,跟其他重臣家中都有无数子侄亲眷不同,他这里却不免少了许多人口,反倒是老兵居多。

    而这些老兵,此时有家口的自去料理自己家口,没家口的早就趁着热闹去快活了,哪里还会在府上厮混?

    当然显得冷清。

    就这样,曲大心中愈发不爽利,只是匆匆去换了衣服,往书房里去,乃是要将今日问政的要点给总结一下的……却不料,其人来到书房,却忽然见到一份请柬,然后便鬼使神差一般,直接跟家人言语了一声,就徒步出门而去。

    出的门来,只是在景苑内稍微转了两转,曲端便来到一家规制与自家门户无二的宅院前,随即昂然登堂入室。

    这居然是大宗正赵士?家中……原来,数日前而已,赵士?长子赵不凡忽然便调入了御营,却是进了骑军,成为了曲大的直属下属,这才有了这份礼仪性的请柬。

    甚至,这个请柬送的日子,本身就是瞅准了太学问政后可能会有大面积聚会,是曲端很可能看不到的这份请柬的日子。

    只是,赵家人自己也没想到,自家小心算计,却又正好撞上曲大装过了头,堂堂十节度之一,御营一军都统,年假第一日晚上,连个聚会喝酒的地方都无,最后居然真就闹腾到自家来了。

    来了也没办法,还能打出去不成?

    也打不过啊?

    于是乎,同样刚刚回来的大宗正一面赶紧设宴,一面又匆匆让人去请亲家公汪叔詹带着儿子汪若海一起过来,乃是准备依仗着这对父子,拿儿子连襟胡闳休胡经略的面子做个中人,将旧事抹去的意思。

    “如何?”

    酒过三巡,又用了些下酒菜,喝了两口热羊汤,正是说话之时,曲大果然抢先开口了。“赵不凡,如今你晓得什么叫风水轮流转了吧?”

    赵不凡茫然抬头,却只是看向自己岳父与亲父,不知道该如何回复。

    “莫要想太多,我不是说你我那小小酒后过节,而是说你们这一大家的内情……”曲端抬手在座中指指点点。“之前你们这一大家姻亲里面,最拔高的乃是你父亲,堂堂大宗正,而汪家则仗着姻亲靠在你们赵家身上,然后胡闳休胡经略又仗着姻亲靠在汪家上面。结果呢?结果一朝万里豪杰事,轻易便掉了个个,如今胡经略号称当朝三胡之一,年纪轻轻位居一方经略,将来前途不可限量,你们俩家反而要靠着姻亲一起倚仗于他了!”

    莫说赵不凡怔了一怔,便是赵士?、汪叔詹、汪若海三人,还有赵不凡几个在外厅另设一桌的弟弟也都怔了一怔。

    最后,还是赵士?拿捏的住,其人微微捻须,继而一叹:“老夫这辈子也就这样了,我儿能有这般姻亲,确系是他的造化。”

    曲端放下自斟自饮的酒杯,摇头嗤笑不已:“大宗正就不要在这里敲边鼓了,你且放一万个心,我曲大虽然行事说话偶尔荒悖,也做过错事,但一则傲上不慢下,二则欺外不凌内……我不晓得是谁将你这儿子塞入我这骑军的,但既然塞进来了,便反而阴差阳错的妥当了,指望着我看在胡经略面子上如何如何,反而是南辕北辙!”

    座中几人皆是精神一振,而汪叔詹更是给自己大女婿使了个眼色。后者会意,即刻起身,恭恭敬敬来与自家顶头上司曲节度奉酒。

    而曲端也堂而皇之受了对方一杯酒,复又指着对方再笑:“既然受了你这酒,就不是外人了,你与我说实话,是不是一开始因为进了骑军有些不安,但一想到你那连襟的成就,却又如百爪挠心一般割舍不开?这才如此扭捏?”

    赵不凡稍显尴尬,却还是微微颔首:“是有此心……节度不晓得,宗室子弟本就前途尴尬,而偏偏又不是人人都能如那位状元郎一般能读书进学到这份上,能有这个机会,无论如何都不舍得撒手……何况,正如节度所言,我那连襟兄弟的成就就在眼前,我也是自幼跨刀走马,如何能不艳羡?”

    “其实官家对你们这些宗室没那么苛刻。”曲端随口接道。“无论是进学还是从军,官家都是乐见其成的,只是不愿你们占着名禄官爵,不为国家效力而已……”

    “何人不愿意国家效力啊?”闻得此言,一直还是没官做的前太常汪叔詹却是终于破了防,其人放下酒杯,连声哀叹。“节度,我等是一腔热血想要报国,却无门路可报啊!”

    “你那叫报国?”曲端喝了两口羊汤,愈发冷笑。“官家喜欢原学,为什么喜欢?还不是看中了实事求是与功利这些条款?结果你倒好,弄什么炼金术士,这玩意功利是功利了,算是实事求是吗?活该如此!”

    汪叔詹当即面色惨白……原来,早在今年下半年的时候,官家就在吕本中的小报上发了篇小文章,却正是以那此炼金为例子,讲述了以汞融金,再析出的道理,然后顺势提出了固态、液态、气态随温度变化,以及各类物资间相溶不相溶的猜想,最后鼓励大家在小报上进行这方面的实验信息汇总……看完那个小报后,汪叔詹自己都亲自实验了一番,眼见着金子真的溶入到了液贡之中,他却是如晴天挨了霹雳一般沮丧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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